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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谋定不动


李奇这几日特别忙,李世民给了他一个散骑常侍的官职,将他带在左右,过一会儿就问:朕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处理政事上,李奇的先知先觉没有什么用,所以他也不敢多话。

        李世民倒也没有怪罪。

        一些不算紧要的政务已经逐渐被李世民过渡给东宫的太子殿下。

        李承乾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在马周一段时间的教导后,处理问题沉稳有度,进退有据,已有李世民的七八分气度。

        李世民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魏征等一班敢犯颜直谏的大臣磨炼下大大提升,李奇的规谏也显得挺多余,不外乎:陛下行事言论皆合情理。

        李泰二三日必来烦李奇一次,也不知道,那些话他听进了多少。

        叠罗支得了李奇的安排,最近每日都在学习经史。

        罗艺自禁酒日期过了之后,又恢复了老样子,孟氏又开始与他斗智斗勇的日常。若回家时,府内传来骂声,不用想就知道,罗艺又被孟氏逮住了,偶尔还能看见薛万彻兄弟俩人和罗艺一起被训斥。

        罗兰自从上完学后,整天呆在房里,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做什么,之后隔两天就会失踪一次,很巧的是,马周也是。

        罗成每天都要去皇城当值,回家来时,临川也正好上门,随后骑马带着临川不知去向,李奇表示费解,两人明明同骑,为何要两马。

        李奇对这种疑惑行为表示自己的关切,当然,罗成从来没理过他。

        罗成的自闭症已经改善了许多,比如他现在说话用的字数终于翻了一倍,大抵是因为临川的“临川”是两个字?

        二人前脚刚走,李世民的儿子李恪便又来了,这位痴迷于军武的皇子找到了可以交流的人,那就是从来不与人交流的罗成。

        早朝,监察御史马周上奏请为太上皇李渊建一座避暑宫殿,昭示孝道。

        李世民欣然批准。

        宫殿很快建成,心事重重的李世民亲自将这座宫殿命名为永安宫。

        朝会结束后,李世民入深宫去向李渊请安。

        年届七旬的李渊在几天后就搬了进来,这对父子之间的坚冰似乎开始消融。

        极为高兴的李世民带着朝臣在永安宫朝见了李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武德年间,只是已物似人非。

        李渊坦然接受,又或者说,过去的事已经不值得被他铭记。

        李艺早早地就到了,持仪剑侍立于李渊身旁,肃宁严整,衣甲鲜明。

        这一对相差了二十二岁的君臣,见证了隋末之乱,也曾携手与天下群雄争锋,亲身参与并见证了大唐的兴起,这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位已满头白发,面容衰老,另一位也身躯佝偻,英年不再。

        如后世所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当夜,李渊设宴于永安宫,因为第二天不设早朝,君臣尽皆大醉。

        李奇小饮三杯后,便躲开了人群,不然喝嗨的那些酒神如尉迟恭、程知节等武将估计要强行灌酒了。

        出殿门左转,随便找了一处台阶坐下,开始胡思乱想。

        月色皎白,群星璀璨,灯火通明,似梦似真。

        永安宫前的湖风平浪静,李奇不由地想起一首诗来,口中轻轻读了出来: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意境相似,时空有异而已。

        “好意境,世子好兴致!”一人在身后发声道。

        李奇回头,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年纪与自己老爹相差仿佛,一身青色衣衫,却多了九分洒脱。

        “请问老人家是?”

        这人微微一笑,举杯饮酒,然后答道:“老朽王绩。”

        “原来是‘斗酒学士’当面,晚生失礼了。”

        王绩疑惑地开口道:“世子竟然知道老朽之名?”

        李奇也笑了,想当年,背诵全诗这几个字,你也有好几份,还有你那大侄孙王勃,可是把人害苦了,我怎么能不知道你?

        “晚生对前辈的生活极为仰慕!”李奇答道。

        “哈哈哈!好好好!想不到老朽还有人知道,无憾也!”

        王绩放下酒杯,然后又问道:“世子殿下刚才吟唱一首,‘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二句,意境之高,前所未有,可这前二句,却又见悲戚意,老朽不解,世子可否释疑?”

        李奇回道:“前辈,此诗非我所作,乃一位名叫唐珙的高人所写,只与今夜意境颇多相似,故晚生取用之,前辈勿笑!”

        王绩细细思索了一阵,然后问道:“吾自认博古通今,读书万卷,却从未见过这位唐珙之姓名,侯爷莫要诓我!”

        “这,晚辈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晚辈所言非虚,或是前辈还未读到。”他总不能说,那位唐珙还没有出生吧。

        “也有道理,不知此书在何处?可否借老朽一观?”王绩兴致勃勃地问。

        “说来惭愧,已经遗失了,此诗还是吾读书时,见文辞华美,乃暗诵之,只得此四句。”

        “唉,如此大家著作,不得卒读,如美酒在目前而不得饮,真乃人生一大憾事!世子自便,吾去也。”

        说完,王绩作揖,仰天大笑而去。

        这位后世声名不显的诗人,才是大唐的第一诗人,承上启下,开创唐五言诗先河,却不为人知。

        如果不是学到他的诗,诗后没有背诵全诗这四个字,李奇大概也不会知道他。

        河东道绛州龙门县,不愧龙门之名,那个后世家喻户晓的薛仁贵,今年也已是加冠之龄了。

        “不如去那里走走看,散散心。”

        河东道,绛州龙门县。

        向李世民请假后,李奇领着叠罗支,骑马驱驰两天后,终于到了这个地方。

        一路打听,晚些时终于寻到了一处妙地。

        依山傍水,薄暮冥冥,茅屋一所,瘦田三块。

        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在田中劳作,汗水沿着脸颊两侧滑到下巴,又滴落土中。

        见日头已落,天光昏暗,他才抬头擦汗,正见到在田坎边看着他的李奇。

        薛仁贵不为所动,擦了一下汗,自顾自地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叠罗支正要出声,李奇示意不用,快步追上薛仁贵,也不出声。

        薛仁贵也不管李奇,走进屋院,李奇自然跟着进入。

        现下的薛仁贵可没有以后那么沉稳和有气量,当即回头,怒目而视。

        “汝又是那薛家之鹰犬耶?”

        李奇失笑,答道:“非也非也,吾只是偶然游到此地。”

        薛仁贵脸色稍暖,但仍然冷淡地回道:“天色将晚,寒舍不便,恕不待客,请自便。”

        “你也是出身于薛氏望族,远来之客甚渴,连碗水也无?”李奇道。

        薛仁贵压下不耐烦,道:“稍待。”

        “天晚风寒,不邀我入屋一坐?”李奇道。天气不冷,反而很凉快,他就是单纯地试探一下。

        薛仁贵脸上生怒,说道:“自便。”

        李奇也不客气,直接推开茅屋的木门,进入屋内,四下一望,屋中甚是简陋,果然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没有受到薛氏一族的庇护。

        片刻后,薛仁贵端着两碗水出来,放在桌上。

        “叠罗支,把蜡烛点上。”李奇见天黑,对叠罗支说道。

        说完,又看向薛仁贵,说道:“你是薛氏族人,按理来说应该衣食无忧,今日一见却如此清贫,不知何故?”

        薛仁贵默然不语。

        李奇见状,又道:“是吾唐突了,勿怪。”

        薜仁贵回道:“喝完水,请郎君自便,寒舍拥挤潮湿,不宜留客。”

        “好。”李奇答道。

        从屋内出来,明月已生,四野大亮。

        李奇倒没有走,绕了一圈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站定后,他一直在篱笆外面盯着院中,这种好天气,总要发生点什么才对味。

        片刻后小屋门开,薛仁贵捧着一本书出来,盘坐院中,借着月光观阅。

        半刻后,薛仁贵抬头扭动僵硬的脖子,然后才看见李奇在篱笆墙外看着他。

        “郎君有何见教?吾观朗君稍长我几岁,亦为世家子弟,不奔碌于前途,却喜好于窥视乎?”

        “哈哈哈!此言或与他人合,吾却不以为然,功名浮云耳,岂我所求?”李奇道。

        “那不知所求为何?”

        “吾所愿,即天下所愿,吾所求,即天下所求,薛郎信否?”

        “世子殿下当面,吾信。”

        “啊?怎么被认出来了?”李奇尴尬道,他还想着以后再说出来。

        “我大唐愿天下安者众,年纪与我相仿却志存高远者,只世子殿下一人耳,同辈薛礼,请受我一拜,早间无礼,请勿见怪!”

        “无妨,礼数就不要了,既然你已认出我来,那我就直言了,今日我至此地,正是为你而来。”李奇答道。

        “吾文武皆无所长,怎能入侯爷之眼?”薛仁贵问道,他也很疑惑,薛家是河东望族,但薛家子侄众多,他自认并不是最有才能的那个,何况自己又已出走,无名无望。

        “不用担忧,我非以形貌及家世取人之辈,尔有才志,久之必成大器,何必自轻。”李奇道。

        “是也,侯爷曾荐马宾王于圣上,今也得重用,今日世子亦想举荐我吗?”薛仁贵脸色平静,他已知道这位世子殿下的来意。

        “正是。”李奇也大方承认。

        薛仁贵神色仍不变,言道:“谢过世子,可,若以此得志,非吾所愿,世子见谅,凭藉他人之力,岂能成事?吾所愿,旦夕间由行伍起,一刀一剑,积功累勋,官或大或小,为我自有,如此可无憾也。”

        李奇听到这话,也不能再说别的事,他这次到绛州龙门县来,只为薛仁贵而来,目的已经算是达成了。

        “好,既然你有主张,我也不强难于你,薛仁贵,我在长安武备府等你,届时把酒再叙,此间便告辞了,勿送。”

        李奇也不再停留,沐浴月光,往龙门县方向走去。

        “武备府?”薛仁贵看着李奇离去的背影,轻声道。

        旋即不再思索,继续专心地看起手中书来。

        武备府,是李奇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皇帝李世民不只一次提出自己的担忧,他如今已经不能如当年那样自己挂帅出征,今后的大唐极大可能会陷入无将可用的境地,建立起大唐的将军们,已经慢慢地老了,李靖、尉迟恭、秦叔宝、程咬金、刘弘基、柴绍等人中,最年轻的程咬金,已年逾半百,年龄最大的李靖,已是花甲之年,李世民的担忧就在这里,李靖老了。

        余下将军之中,或为外族,或只可为将,年老者居多,原本还有一位张公谨,可惜已经病亡,年轻且威望较隆者有李孝恭、段志玄、李绩、侯君集等几人,虽仍可大用,却缺了一位可节度全局的帅。

        边关之外,还有日益壮大的吐蕃、高句丽、突厥等族的威胁,将门的下一代,没有什么表现突出之辈,罗成虽然算表现突出,但以他那种性格,只能做冲锋陷阵的将军。

        强国定当能人辈出,如罗成、薛仁贵之辈,正是其后的接任者,但还是远远不够。

        如果李奇不知道历史,那他可能也如同朝廷那般,会认为那个接任者是侯君集。

        后来的事倒应了那位皇叔李道宗的预言:其人智小而言大,必为祸首。

        李奇在上次献完三策后就开始想,能不能在大唐设一个专门的学校,把武则天的武举与唐朝府兵制结合起来,为大唐培养将军,待天下太平国富民强后,再慢慢地施展自己的抱负。

        他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抱负之大,无人知晓,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头绪。

        ……

        王有诗才,曾吟咏一诗,意境甚高,时人称赞,后世多以为雅量高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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