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不在乎
妖怪的生命力还是比较顽强，狐五挨了这一顿打，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是醒了过来。
小小的山洞中现下生着一小堆火，狐妹化了原形蜷在他怀里，倒也暖和。
全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脸，狐五伸手去摸，鼻梁已经断了，一碰便疼出眼泪。
好一会儿他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又惊又恨，在心中大骂了几句杨戬，想着求了灵药便飞上天去告状，告诉天庭杨戬还未死，并且换了样貌。
狐五被打地昏过去前有些意识，记得狐妹拼死护她，心中感动，把怀里的小狐狸抱紧了些，顺了顺她的毛。
狐妹醒了，小脑袋倚在他胸口，一双澄澈的眸子盯着他看，甚是可爱。
如果她眼中没带着怒气就好了。
狐妹看了一会，从他怀里出来，化成了人形。
狐五去牵她的手:“太冷了，再抱一会。”
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今日却不，甩开他手，冷冷道:“我不和你在一起了，我要回万窟山去了。”
“为什么？”
狐妹转过身来看他，眼里噙着泪水:“你是坏妖。”
“我怎么坏了，我可曾害过你？”
“你没害我，你害了杨家兄妹二人，你，你害的杨婵妹妹死了。”
她果然十分计较这事，但五哥早已想好了说辞，理直气壮道:“我那叫替□□道！他们兄妹二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都被骗啦。”
“你胡说！”
“我胡说？他们要是好人神仙抓他们做什么？我是听说他们是大魔头，这才去告发的，神仙说的话还能有错不成？”
“那，那一定是神仙搞错了。”
“你疯了？神仙怎么会出错，你才认识他们几天，就信他们不信我，这就是魔头蛊惑人心的本事，你仔细想想，那杨戬比咱们还早来这里，他是怎么来的？什么妖法比驾云还快？你再看看他的脸，他会变化！”
狐五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狐妹，见她似乎有所动摇，忙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哄道:“你心思单纯，看不出人心好坏，我却看得出来，我怕他害了咱们，才叫神仙来帮忙，这是自保，不是害人。”
狐妹被他三言两语绕了进去，糊里糊涂的就信了，但仍是不解:“杨戬是有些凶，可杨婵妹妹性情柔弱，怎么看也不像坏人。”
狐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么容易被骗，若是没有我，日后可怎么办。”
狐妹愤愤推开他:“有没有你都一样，我这就回家找我娘去，你们都骗我，只有我娘不会骗我。”
狐五很会哄她，见她如此，便捂着鼻子喊痛，狐妹果然心软，过来看他的状况，刚近身就又被抱住了。
狐五笑嘻嘻道:“别生气呀，咱们找了灵药一块回去。”
“你，你装的！”
“不是装的，是真的疼，”狐五拉着她手来摸自己的鼻子:“你摸摸，断了。”
狐妹瞬间什么脾气也没了，只顾着心疼他，狐五道:“总有一天我也要打断他的鼻子。”
“你若是不招惹他，他也不会打你，我已在他面前发过誓再不害他，他这才留你一命的，你以后可不许乱来了。”
狐五哼哼着答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
他们已经离玉虚峰很近了，待雪停了便出了山洞，径直朝着玉虚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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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吃早饭啦！”
敖寸心端了两碗面上楼，喊了一嗓子，没听着屋里的动静，以为他还在睡，只好抬脚踹开了门。
龙的力量霸道，虽是收敛着，门还是坏了。
大金乌看着又一次倒地不起的房门，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施法修门。
小金乌看着敖寸心，与她同时问出一句:“这位是？”
“西海三公主。”大金乌道。
敖寸心只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个人，脑子一时发懵，很快反应过来小金乌身上穿着金乌的战铠，恭敬的唤了声殿下，把面放在了桌上，问大金乌:“你怎么报的信？”
龙珠在他体内，他施法也好，偷溜也好，她都会有感应，这几日并无异常，可小金乌总不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大金乌已修好了门，在自家十弟惊诧的眼神注视下从容的坐下来，吃了口面，方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追问，敖寸心自知留不住他了，索性也在他对面坐下来吃面，小金乌被晾在一边，屋里一时只剩下吃面声。
好一会，他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问道:“大哥，还走吗？”
大金乌点点头:“吃完走。”
小金乌看着他，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诡异，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敖寸心低着头小口小口往嘴里塞面，只觉得味如嚼蜡，吃了几口，便把筷子一摔，质问道:“我对你不好吗？”
与他朝夕相处久了，偶尔也能在那双眸子里瞥见些许笑意，那一丁点笑意莫名给了她信心，让她错以为精诚所至，一心付出终有回报。
敖寸心本来想就这么一直养着他，但她忘了，金乌生来翱翔天际，是囚不得、养不住的。
他看似不跑不逃，任她摆布，暗地里还是想了法子联系天庭，救自己出去。
于是忽然意识到，原来那些笑意都是假的，他心里是另一番心思，从未真诚待她。
这未免太让人失落。
大金乌不去看她，只回了句:“我迟早都要回去的。”
一句话噎的敖寸心哑口无言。
他很快吃完了面，站起身，对敖寸心道:“我换了心就派人把龙珠给你送回西海。”
“我不要！你拿着吧！”
“离得太远你会死吧？”
“你还知道管我的死活啊！”
“……”
小金乌好像知道哪儿不对了，自家大哥今天脾气出奇的好，话都比平时多。
大金乌一时无言，敖寸心看着他，他已经恢复了本相，英俊的一张脸，看着却十分陌生。
如此看着，便忽然落泪。
“你哭什么？”他眉头蹙起，满面不解，似是真的不明白。
“你管我哭什么！要走快走！”
敖寸心倒是情愿他真的不明白，也好过承认这人确实是副铁石心肠，任她如何柔情似水也渗不进他心中。
大金乌也不和她客气，丝毫没有留恋之意，推门便走，小金乌正要跟上，他却又退了回来。
“我换了心亲自把龙珠给你送回去，”他想了想，又道:“你别哭了。”
敖寸心猛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而是先走了。
她走的其实很慢，想要等大金乌追上来，可直到出了客栈的门，走在了街上，他也没动静。
她就这么在街上慢吞吞地走着，满怀着期待和忐忑，忽然心中一痛，心脏似是要被扯出体外。
敖寸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龙珠在飞速地远离她，大金乌没有追上来，而是真的走了。
“没良心的混蛋。”
她嘟囔了一声，抹着眼泪加快了步伐，行至郊外，化龙形匆匆往西海的方向飞去。
失了龙珠，若是再不回到水里，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何况她真的离家太久了，再不露面，敖烈那边怕是要出破绽。
至于他。
算了，反正神仙长生不死，龙族的寿命也很长，他们都能活许久，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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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终于不必躲躲藏藏了，他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正大光明的行走于世间。
在玉虚宫时读的道经上讲了些最基本的修炼法门，杨戬自小记性好，记了个大概，赶路时也不忘按照上面的吐纳法子修炼，自己摸索着把体内不听话的法力给完全“驯服”了。
那点微薄法力虽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总比没有要强，何况他拳脚功夫也好，一路上自保有余，有时遇到精怪小妖作乱便顺手除去，还能混口饭吃。
与去昆仑那一程不同，此番并不如何坎坷，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日复一日夜间辗转难眠，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睁开眼静视黑暗时，便想提刀杀人。
杨婵不在，他的脾气似乎比以前大了些，那柄桃木剑上不知染了多少妖的血，已透着血红，本是趋吉避凶的东西，如今却泛着几分妖邪。
杨戬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趋势，但他并不在乎，成魔得道他都无所谓，无论过程如何，他只求一个结果。
他就这么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往玉泉山去，孤独伴着仇恨扎根于心，杀意日渐积累。
人间并不全是灌江口那样的繁华之地，也有颗粒无收的村庄，亦或……满是死人的城。
眼前的城池大门禁闭，无人进出，城外土地庙空空荡荡，不见神明踪影，尸体散发出的腐臭味道离老远便能闻得到，杨戬迟疑片刻，纵身跃上了城墙。
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了，城门无人守卫，城中没有一丝声响，街上尽是横着的人，看上去没有活口。
一团黑气萦绕空中，看着便十分不祥，见了活人似有意识般缠绕过来，来势凶猛，只是方一接触他道袍便散了。
杨戬便放心地跳下城头，进了城。
如此大规模的死人，必有蹊跷，按理说避开最好，但绕路要多行数日，难免耽搁行程，杨戬仗着道袍护体，打算就从这儿过了。
尸体上蝇虫飞舞，恶臭扑鼻，杨戬屏息疾行，同时观察着四周，没有兵戈痕迹，不是被屠了城，看样子都是病死的。
越往里走，头顶黑气越浓，到后来眼前皆是浓雾，自从第一次用过天眼后杨戬的视力莫名变得极好，眼下这般景象，仍能清晰视物，所以他看见了浓雾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卷明黄绢帛，外书“天旨”二字，打开来，里面写着:对天不敬，当受天灾。
玉皇大帝的旨意。
杨戬正不知把这东西如何处理了，便见一人御风而来，黑气向他涌去。
“当心！”杨戬下意识出声提醒。
被黑雾包裹的那人穿了一身大红道袍，撑着把伞，黑气尽被那伞吸去，不多时便被收了个干干净净，黑漆漆的城恢复了亮堂，日光洒落城中，照着那些死去的人。
“多谢提醒，”那人自空中落下，收了伞，一头赤发，面生獠牙，长得有些吓人，但身上并无邪气:“我修的便是此类功法，不受其害。”
他打量杨戬片刻，笑道:“阐教弟子吗？”
“是，不知前辈？”
“截教，吕岳。”
“见过吕前辈。”
“客气客气，你也是为了这城中瘟疫来的吧？我要是知道你在这儿，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前辈误会了，我只是路过此处，我初入师门，学艺不精，遇着这事正不知如何是好，前辈来得及时，”杨戬望了望四周，问道:“这些人还能救吗？”
“救不了，”吕岳指了指他手中拿着的天旨:“此乃天意，不得违背，我来此处止灾只是怕路过之人受牵连罢了，你若是路过便快快离去，我师弟现在城外，马上就要纵火焚城了。”
“为何焚城？”
“这城中染的是瘟疫，尸体都染着病，我辈修道之人还好说，若是凡人沾染了，疫情便会散开，到时候就都像这座城一样，只会死更多的人，所以只能将尸体烧了，以绝后患，对了，这旨意你若不要可否交给我，我自有用处。”
杨戬留着这东西也没用，便将天旨交予他，与他同行出城，城门外红袍紫面的道人见他们出来，嘟囔了句:“慢死了。”
他手里捧着一壶，掀开壶盖，万只火鸦自壶内飞出，口内喷火，翅上生烟，涌进了城，霎时间火光四起，映的天边红透。
吕岳小声道:“我师弟，罗宣，脾气不太好。”
“见过前辈。”
罗宣冷哼一声，并不理人，杨戬心中亦是不屑，但装得极好，面上带笑，客气道:“晚辈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吕岳点点头，待杨戬转身走出几步又道:“等一下！”
杨戬转过身来，笑看着他:“前辈还有何事？”
吕岳快步走过来，解下腰间小葫芦，晃了晃，面露尴尬，倒出一枚丹药:“走得急，忘了装些，只剩一颗了，你拿着。”
“这是？”
“你初入道门，不知这疫病对你有没有影响，你收着这药，若是感到不适便吃了它，我的药都是以毒攻毒，若是没有不适可千万别用，你就随身带着，以后若是中了毒染了病，都可救命。”
杨戬接过收好:“谢谢前辈。”
“客气客气，同是道门中人，理应互相照应。”
罗宣冷笑一声，道:“他们阐教向来自命清高，看不起我们截教，你与他说什么一家人。”
吕岳回他:“当着小辈面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服谁就找谁打一架去。”
罗宣狠狠剜了他一眼，气的不说话。
杨戬有些好奇，问了一句:“前辈，咱们二教关系很不好吗？”
“没有的事，你别听他瞎说，也就偶尔有些争吵罢了，这是难免的，二位圣人是亲兄弟，就算都为自己考虑，也但总不至于拼个你死我活。”
“死瘟神，别墨迹了，回了。”罗宣道。
“知道了知道了。”
城中火已经熄了，只余浓烟滚滚，罗宣收了火鸦，吕岳同杨戬道别，与他一同离去。
杨戬目送着他二人渐远，笑意渐渐收敛，他摸出那枚丹药端详半晌，终还是没有丢掉。
吕岳若是想算计他什么，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何况他真的没什么可被人算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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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姐姐，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杨婵捧着一小簇圣火靠在陆愉身上，小小的一团火带来无尽温暖，在它面前，大漠呼啸的风绕路而行，拂过她们身旁，连发丝也未撩动。
他们坐在光明顶的观景台上，这里视野很好，一眼过去，圣墓山的景色一览无余。
陆愉点点头，道了句好，刚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杨婵道:“你说过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从你怎么来到这里说起吧。”
“我……应当是死了，我同师门去打仗，被敌军包围，死在马蹄下，”陆愉一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指给杨婵看:“这里，被踩了一脚，挺疼的，再醒过来就在这儿了。”
她说的平淡，杨婵却想想都觉得痛。
“最初我以为是到了无量净土，开心极了，而后发现不是，心中失落，几乎崩溃，再然后见到了明尊，又开心起来，起起落落的，还挺折腾。明尊那时问我想不想做此世的陆危楼，实在是吓了我一跳。陆危楼是我那个世界的明教教主，武功智谋俱是上乘，是我远远不及的。我自知并不如何天资出众，二十年里尽是随波逐流而活，武功刀法在同辈中不过中庸水平，头脑也并不比大多数人灵光，总而言之就是万般不如人，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不知道明尊为何会选中我，但既是神旨，便不必去问了，我听话就好。”
杨婵见她表情认真，不似谦虚，心中愕然，不禁问道:“陆姐姐这都不算厉害？”
陆愉解释道:“我们那个世界和这里不一样的，我在这边也只是借用了明尊的力量而已，拔刀砍人我行，法术什么的实在是不懂，我们那边没这东西，只有内力，说起来相似，但不如法术玄妙，打起架来都是真刀真枪的看身手。教主很强，不论内力只说身手，我与他实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没什么可比性。”
“你们那里，人人都信奉明尊吗？”
这话恰好戳到陆愉痛处，她叹了口气，怅然道:“差一点……教主智勇双全，法王们武功卓绝，带领我教自西域入中原，光明圣火由西向东，点燃了中原武林，一时称霸。只是后来教中出了些事，又被朝廷和中原门派联合起来针对，伤亡惨重，不得已暂时退守一隅。教主说西域蛮荒之地，其实没什么好的，他说中原繁华，长安盛景迷人，所以我自幼向往，想去看看长安。”
“那后来可见到了？”
陆愉苦涩一笑:“我就是死在去长安的路上。”
杨婵一愣，伸手环住她，安慰道:“明尊这次送了个明教给你，下次说不定就送个长安给你呢。”
“也是，到那时我还真得好好想想，我是住在圣墓山，还是住到长安去，走啦走啦，回去睡觉。”
二人站起身，还未迈步，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带的脚下地面也晃动起来，陆愉拉着杨婵的手稳稳站着，判断了下方位，东南方向，离得不远。
那处夜空被火光照亮，一时间亮如白昼，而后又复黑暗，浓烟升起。
“去看看，”陆愉唤云过来，跳上云头，俯身去拉杨婵的手:“来，一起。”
这几天偌大一片沙漠，只有她们二人，除聊天看风景外无事可做，实在是无聊的很，陆愉不怕有事，只怕无事。
“会不会是……”杨婵有些担忧，怕是天庭或者昆仑的人找上了门。
“离得远，不是冲咱们来的，地处咱们与昆仑之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还不确定，不过这个世界与我家乡那边，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同，去看看就知道啦，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倒是忘了，有陆姐姐在，我什么也不用怕。”
“自然，跟着我，你尽管安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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