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6
属于邓布利多的流言总是很多。
纽特在魔法部待过，那恐怕是世界上最枯燥的地方，他不得不接触人，尤其一些管理着他们这个世界的官员。由此充分察觉，邓布利多因为能力出色和力量强大，被一部分人崇拜，也被另一部分人厌恶和提防。不管做什么说什么，言行总会被曲解，而哪怕什么也不做，也会被埋怨和批判。
那都是不公的，毫无道理可言。
很多人称赞邓布利多是伟大的圣人，大概就因为他从来不为此生气。甚至于，纽特莫名觉得，邓布利多非常乐于看见或者听见那些讨厌他的声音。
邓布利多依旧神情平静。
而纽特感到无措。
他和邓布利多现在是类似于亦师亦友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比从前多了解对方。
邓布利多曾为他肄业的问题焦急和惋惜，一度据理力争，试图保留他的学生身份。
那时候，纽特第一次看到这位师长袒露出真实的情绪，表达出类似于冰冷的愤怒的模样。
邓布利多给过他很多帮助，也非常支持他编写书籍，纽特对此感激，他尊敬和信任对方。
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积累，他发觉邓布利多有很多秘密，当然，他从来无意探寻别人的秘密，也不在意那些永远会把人传得面目全非的流言。
“你见过邓布利多生气么？”此刻，珀尔的声音轻轻的在他脑海中浮现，带着一点难过，一点害怕，以及许多悔恨：“邓布利多曾经对我非常失望。”
纽特直到现在也为那时候女孩的痛苦而心碎，所以不曾提起如果邓布利多为谁失望，那么代表着他实在是为对方倾注了太多期望和在意。
这几乎是无法可想的。
邓布利多对他人毫无期待。纽特羞愧于这样形容自己的师长，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评议，这太自以为是了。然而心里隐隐有所察觉。宽忍，自省，谦逊。邓布利多将自己维持在这样一个状态里。他是个只要求自己，不期待别人的人。
“教授。”纽特终于再次组织好语言，他始终不善言辞，然而，因为珀尔，他有所改变，假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出心里想的：“不管对于已经发生的，还是尚未发生的，人不可能做好所有的事。任何人都不能。”
他诚恳的望着这位永远值得尊敬的师长：“珀尔说，你——未来的你告诉她，责任，意味着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可以做这件事。你让她知道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天赋，去帮助更多的人。”
世界上很多人不敢直视邓布利多的眼睛，无论这位白巫师表现得多么亲善友好。
但纽特并非其中之一。
他太真诚了。
真诚的人最自由，因为不必躲藏。
“这是对的么？”邓布利多平静的问：“责任？纽特，你是因此去选择自己该做什么吗？”
纽特怔了怔，思索起来。珀尔当时认为他也是如此选择了拯救神奇动物的道路。
然而并不全是这样。
他是个赫奇帕奇，他不会那样复杂的辨认自己的目的，他仅仅是选择了他喜欢的、想要做的事。
“你的判断依靠自心，那是很纯粹的。”邓布利多看向了他：“一位师长不该对一个孩子施加压力。当然，这很像我会说的话，对待一个充满天赋的孩子，诱导她去背负所谓责任——因为不信任，惧怕她走上歪路。”
也许在这样一个奇特的环境中，邓布利多也比别处更加坦诚。
纽特惊讶、又不惊讶他会这样说。
“所以，为什么不是因为你信任她，对她报以期待呢？”在车厢男孩们絮絮的交谈里，纽特用他特有的温吞声线说：“未来你会教导珀尔炼金术。你让她知道自己的天赋，你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天赋。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做的。教授，你只会对自己施加压力。”
因为对师长的敬意，纽特的眼睛微微低垂，但他的声音仍在继续。缓慢，然而坚定：“也许因为你惧怕自己出错。”
他说完下意识看了眼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的神情变动了。
而恰在此刻，周围的场景也再次变换起来。
车厢不见了，绿眼睛小男孩懵懂又期盼的脸不见了，纽特发觉邓布利多脸上那点细微的变化也不见了。
纽特松一口气。他忍不住低下头，冒犯他人隐私让他感觉愧疚不安。邓布利多善于隐藏情绪，这代表不愿意被人窥探。
“我很抱歉。”
“不用在意。我总不至于因为学生说了真话而生气。”
这时的场景换做学院的走廊，小珀尔抱着书从他们身边经过。
邓布利多先走过去，纽特立刻跟上。
他们都不打算重提刚才的事。
小珀尔还是刚刚在火车上的那副样子，只是多戴了一条代表学院的蓝围巾，显然学期过了大半。
她有意走在太阳能晒到的这一边——珀尔喜欢晒太阳。纽特看出她精神状态很不错。走着走着，小珀尔突然被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在拐弯的地方拉住。
“珀尔！”
那是火车上坐在珀尔旁边的女孩。她表情神秘，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孩，纽特并不意外的发现，他们一个绿眼睛、一个红头发。
“赫敏？”珀尔惊喜的笑，又看看另外两个：“还有哈利、罗恩？”
‘最好的朋友是赫敏。’
珀尔的话再次浮现在纽特的脑海里。
现在，四个朋友在这里相聚了。
两个男孩摇摇晃晃的打着招呼。哈利也比火车上的时候圆润了一些。
赫敏把珀尔拉到角落里，她开始左顾右盼，像是防备什么人似的，然后小声说：“我是想来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尼可勒梅？”
“尼可勒梅！”珀尔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激动，她抱紧怀里的书：“魔法石魔法石！就是那个能点石成金，炼制长生不老药，炼金大师尼可——”
“尼可勒梅！”赫敏兴奋起来：“天呐我居然忘记了这个，怪不得我一直都找不到他，根本不是近代史，我找错了方向！”
“魔法石。”哈利机敏的揪住关键词：“所以三楼那件东西是魔法石。太感谢了，珀尔。”
“哪件东西？你说魔法石？”珀尔也揪住了他，浑身都透着一种蠢蠢欲动，像发现了财宝的嗅嗅：“它在三楼？”
还没有等纽特和邓布利多交流一下尼可勒梅的魔法石为什么会放在霍格沃兹，场景从白天直接变成了晚上。
纽特下意识说：“是禁林。”
令人惊讶的，这是夜晚的禁林。
三个一年级新生带着一条狗出现在夜晚的禁林里。
“梅林的胡子。”他忍不住朝邓布利多看去。
邓布利多抱起手臂，对此场景非常严肃：“我坚持认为，虽然校规里存在很多有必要修改的地方，但是我不会把禁林当做给一年级学生的开放式娱乐场地。”
两个大人沉默着继续看那三个小孩。
珀尔，哈利，还有火车上见过的马尔福家孩子。
“罗恩还在生气，”珀尔和哈利走在一起，和前面哆哆嗦嗦左右张望、时不时被各种声音吓一跳的金发男孩不同，他们两个走在漆黑的禁林里，就像是走在安全的老家：“不敢相信，只是下了一局棋而已。他还说我是狡猾的拉文克劳，他从前都这么说斯莱特林的。”
“他说你用占卜作弊。”
“我没有！那是数学，是麻瓜学科，不是靠魔法，听说过八皇后问题么？那很有名。哈利，你又不是不知道。”
“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也看不懂。呃…当然，我相信你，但是巫师棋只是娱乐项目，你没必要用算术。”
“是益智游戏！锻炼大脑的。”珀尔很不满：“你太偏心了哈利，我应该跟赫敏一组。”
“我倒是很认同。”一直被忽视的金发小男孩终于在这种气氛下摆脱恐惧，回过头满脸恶意的嘲讽道：“奥金森和格兰杰——泥巴种就应该和泥巴种混在一起，在你边上我简直不能呼吸。”
纽特刚因为惊讶和愤怒皱起眉头。
两个黑头发的小朋友已经一齐嘘他。他们瞬间又变得团结一心。“这里没人想跟你呆在一起，马尔福。”哈利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半夜跑去告密，我们显然没必要在这里遇见。”
两个对一个，珀金小脑袋气急败坏的快步走到前面，嘴里嘀咕嘀咕着教养、无药可救、告诉爸爸之类的话。
哈利朝前翻了个白眼：“你能弄懂马尔福在说什么吗？”
“大概在嘲笑我和赫敏都不是巫师家庭。”珀尔满不在乎：“落后的地方就是有这些特征，在意所谓的血统问题。这很明显，哈利，不管是思想还是别的，这里的发展就像是被暂停了。”
“她足够自信。”邓布利多说：“不会因为别人而动摇。”
“是的。珀尔很自信。她本就非常优秀。”
他们说话的时候，纽特一直在观察周围，他很了解禁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邓布利多又说：“这一点上，你们有些相似。”
“也许…”纽特眼睛扫过些什么，神色陡然凝重起来：“这里有事发生。”他蹲下来，贴向地面：“成年独角兽的血液，还没有凝固，是新的。”
“它在附近。”邓布利多快速朝前去，试图追上什么。
月光将独角兽的血液照得萤亮，纽特感到一阵愤怒和不安。
地上的银色血液让他想起珀尔的眼睛。
而当跟着邓布利多看到黑暗中那个匍匐在圣洁巨兽身上的影子时，纽特的胃更像是绞在了一起。他愤怒，并因为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抑制不住一阵冲上来的恐惧焦虑，他开始频繁的向身后的方向看——孩子们就要过来了。
邓布利多看着那个像是蝙蝠或者斗篷的东西：“那是人类么，还是神奇动物？”
“是人类，”纽特生硬、惊怒：“我想巫师应当知道虐杀独角兽的代价。”
“黑魔头。”邓布利多轻声说：“不惜一切代价。显然。”
身后传来细响，像是踩断树枝的声音。
那个贪婪吮吸兽血的影子猛地抬起了头，似乎有两点红色的光。
就像是察觉到纽特此刻剧烈的心情，景象起了波纹，晃荡中，他看到珀尔一瞬间睁大的眼睛。
本能的保护欲让他想跑到那孩子的身边去。
“冷静。”邓布利多阻止了他：“你知道她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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