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乘
落尘说，到了大乘境，世间万物在她眼中会变成一片虚无。
“你也许会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不会。”
那时，林念念想都没想，就这么反驳了他。她来到此处的每一日，都在为了生存而不断努力，她热爱这世间万物，那它们于她而言，又怎会没有意义？
然而此时，她才体会到了那种虚无之感。
她浩瀚的神识所到之处，看见的是一团一团的灵气，从这里流到了那里。有时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有时又黯淡得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凡是灵气浓郁之处，周围都笼罩着一圈黑暗，像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
这圈黑暗，也存在在她的周围。起初，她并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直到她看见一团灵气被那片黑暗撕扯殆尽，她才无比震惊地询问系统，那是什么？
系统告诉她，那是此世界的法则，又称“天道”。
“法则吞噬灵气，再将其还给世间？”
“bingo！”
可她又疑惑了，为何呢？还不等系统回答，她便喃喃了一句：“难道是能量守恒定律？”
系统在她脑海里鼓起了掌：“恭喜这位同学，又答对一题！”
“修炼本就逆天而行，既然逆天，那必然会在某个注定的时刻，被天道抹杀。”
在系统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念念的神识又不断向外延伸，秘境结界之外，灵气平和地涌动着，甚至有些稀薄。偶有灵气稍显浓郁之处，周围也没有出现黑暗的“天道”。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结界外的凡世，才是被天道认可的存在吗？”
“可以这么说。”系统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宿主的聪慧，“不论是灵力，还是妖力，都太过强大，若是不加以约束，便会让世间生灵涂炭。”
说到这里，林念念就都懂了，所以仙门才会设下秘境结界，困住妖兽、约束妖族，同时也只让高阶修士留在仙门，尽量还外界一个太平。
“可为何天道还不将那几只化神圆满的妖兽抹杀？”
难道，修士的命，是不被天道所怜惜的吗？
系统十分遗憾地告诉她：“是的。修士已不算是普通人族了，他们与妖族、妖兽之间的纷争，天道不会插手。”
“除非，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了人族、沾染上了因果业障。否则他们只会在注定的时刻，被天道抹杀。”
“什么时刻？”
“这便是天机不可泄露啦！”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随机性，即便是系统也无法知晓万物。
大乘境已定，林念念突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中，似是空无一物，周身浓郁的灵气慢慢消散，她想起有人曾和她说过“也许会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她淡漠的眼神扫向世间，妖族与修士，只不过是一团一团灵气，此消彼长、实为一体。
有什么区别？
她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头顶的结界也随之碎裂。山间清冽的风吹了进来，屋檐下，精巧的白玉兔子灯被吹得摇摇晃晃，引得她的眼神凝滞了片刻，然后逐渐变得清明。
区别在于，那一团团灵气，有血有肉、有思想、也有感情，他们不该因为某个人的一己之私殒命，尤其是，那一己之私在天道眼前，就是个笑话。
薛宁打开了结界，那又如何，只会被更快地抹杀。可死去的修士和人族，要怎么弥补？
她突然意识到，方才那一瞬间的迷茫，是天道在试图阻拦她。为何呢？是因为妖兽可以更快速地抹杀修士吗？等到妖兽长成，真正祸害了人族，再将它们抹杀，就彻底名正言顺了吗？
林念念的眼神蓦地一沉，随后飞快地向山下掠去，所谓天道，也未必就是对的。
-
临近仙门的山林依旧是郁郁葱葱，可越向外走，便越是萧条。
河滩之上，几个弟子正御剑往营地去，打头的是两个元婴的师兄，他们身后跟着十名金丹期的弟子，他们已经是第三批支援的弟子了，也不知这场恶战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队人中，正好有李顽、秦湘和陆仗。
秦湘是丹修，不会御剑，所以由李顽带着她飞。大宝剑上，她拍了拍李顽，奇怪地问他：“你一个金丹初期的，来凑什么热闹？”
这一批只征召了金丹中期以上的弟子，按理说，李顽不应该在这里，除非他自己想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据说念念和他是青梅竹马，这人该不会是想下山去找念念的吧？
果然，李顽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听说，元婴修士都在营地，我有些担心，想去看看念念怎么样了。”
才半年多的功夫，念念就已经通过了晋升赛，直接成了内门弟子。这批弟子几乎都是和她同时进的仙门，她却不知不觉甩了他们一大截。
“你有那功夫担心林念念，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一旁的陆仗嗤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无语，他们如今也算是练剑峰的同门了，这人怎么还是傻乎乎的，四舍五入都一百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她都成了掌门亲传了，你一个金丹初期，是跑去看她、还是跑去给妖兽送菜啊？”
“掌门？”
“亲传？”
同在剑上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他们没什么门路，能知道的也只是念念成功地进了仙门，没想到她竟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
“是啊。”陆仗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望向李顽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据说林念念已经有道侣了，就是近来横空出世的落尘长老，好像还是你们的旧识？”
“落尘？！”
“道侣？！”
“长老？！”
人多的地方，八卦就会多。他们的惊呼引得前头的元婴师兄都转过了头，陆仗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你们好吵。”
两人都有些呆若木鸡地站在剑上，愣愣地往前飞。落尘他们认识，高高瘦瘦、冰冰凉凉的白水宗小师弟，怎么和道侣、还有长老连在一起，他们就不认识了呢？
傍晚时分，天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离营地已不远了。
突然，飞在最前的元婴师兄“咦”了一声，速度也慢了下来，神色变得警惕。空气中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妖气，混杂着血腥气，脚底下的林木晃了一晃。
众人心中惊异，都慢慢往上飞了点，离那黑黢黢的树林远一些。
树林渐渐不动了，他们没有开口，互相之间对了对眼神，随后便收敛着气息、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飞了大约十米远，突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几乎是瞬间就将他们强硬地扯到了地上。
众人勉强稳住身形，只见那树林中已是一片焦黑，一只通体漆黑、长相怪异的妖兽半伏在地上，眼眸中尽是疯狂之色。这妖兽，赫然是不久前被落尘打伤的那一只。
它身受重伤，妖丹破碎，急需吞吃几个修士来给自己疗伤。仙门营地它不敢去，那里聚着的修士太多，于是它就守在半道上，等着落单的弟子路过。
总算，被它等到了。
它硕大的头颅甩了甩，眼中闪烁着猩红的血光，两个元婴，一堆金丹，给它塞牙缝都不够，也就勉强能让它现在好受一些。
众弟子看着这头妖兽，眼神凝重，心中泛起了密密麻麻的恐惧。两个元婴弟子是见过妖兽的，还能稳住，其余的金丹弟子自出生起便生活在安稳的外界，从未见过高阶妖兽，此时忍不住打起颤来。
“这头妖兽原本是化神修为，眼下受了伤，它方才的动静一定已经让营地注意到了，我们联手抵挡一阵，应当很快就能等到救援！”
巧的是，说话的这名弟子，正是前几日被落尘所救的吴岑。那日，他受了伤，在营地医治了几天后，便被派出来接引仙门的金丹弟子。不曾想，竟还会碰到这只妖兽。
难道，他注定要与它同归于尽吗？
灵脉传来一阵阵刺痛，分明是重伤未愈之象，但吴岑还是举着剑，站到了最前。
剑修、体修等攻击类修士都纷纷站在他身侧，他们虽然害怕，但也知道，逃是逃不掉了，只能希望仙门的长老快些赶到。
妖兽怒吼一声、凶狠地扑了过来，几名剑修率先冲了上去，一道道凌厉的剑光落在妖兽身上，而这回，它竟是有些难以抵挡。落尘那一击，让它受了极重的伤，若不是后来趁机又吞吃了一个修士，它很难撑这么久。
一道道鲜血飞溅而起，妖兽吃痛，顿时更加疯狂、像是不要命一般地扑了上来。
“嘭——！！”
暴虐的妖力在它身上炸开，站在后面的金丹修士毫无抵抗之力，被这道妖力狠狠地撞了出去，李顽等人被它死死压制，用尽全力也无法动弹分毫。
离得近的吴岑整个人被掼摔在地上，口角鲜血不断溢出，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一般，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摇晃着倒了下去。
刺鼻又恶心的妖兽气息扑面而来，吴岑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血迹。
另一个身着黄衣的元婴弟子愤然跃起，猛地持剑刺向妖兽，却被暴怒的妖兽踩在脚下，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胸膛都凹陷下去。
“齐师弟！！”
吴岑浑身战栗，握紧了拳，周身灵气翻涌，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头妖兽，从喉咙里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喊：
“今日我定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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