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雪落
即便苏沐怡再怎么假装冷静，她终究是十四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面对那油腻的□□裸的眼神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乱了阵地。
“不，你们不敢的，难道你就不知道我已经全部听到你们上头的人跟你们交代的事情吗？你们敢动我就一定拿不到你们要的东西。”
男人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是么？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配合了？”
他嗤笑地看着目露倔强的苏沐怡，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拿不到？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亲自吐露出我们要的东西来。当然既然你不愿意配合的话，那就……”
他递了个眼神给胖子，胖子得令后嘿嘿嘿地笑着走向了她。
笼子狭小又逼仄，让苏沐怡全无退让的余地，手腕被紧紧地抓住，浑身上下绵软让她无力挣扎。
她看着那油腻的眼神在面前不断放大，她不断地拳打脚踢，对方却一动不动，只有不断的热气混着腥臭的口臭味喷在她的脸上。紧接着苏沐怡听到外套拉链拉开的声音，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听到了男人愈发沉闷的呼吸声。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恐惧一下子从四肢百骸集中在了心脏处，让心脏激烈的撞击声在耳畔不断回响，她感受到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听到自己尖锐的声音大喊着“我说我说”。
所有的动作就在她叫喊出求饶的时候全部停止，瘦高的男子挥了挥手，将苏沐怡从地上拎起来，扔在了椅子上，并将她的拉链一拉到顶。
苏沐怡看着摄像机里反射出来的自己，黑色的羽绒服外套遮住了所有的污泥，脏乱的衬衫被隐藏在看似整洁的外套里，拉链一直拉到顶部，挡住了那锁骨处已经被扯得稀烂的衬衫。
外表光鲜，内却脏乱不堪。
是外表，是自己，是内心。
她看着摄像机，看着摄像机里的自己。
她明白，她终究还是坠入了深渊，为了她可怜的自私。
“是的，我承认我父亲苏柘在李斯特音乐钢琴大赛上演奏的钢琴曲是抄袭的……”苏沐怡悄悄地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胖子和冷漠的瘦子，干裂的嘴唇张了张，自责像是流出的脓水，搅得她心绪难安。手指掐进了肉里，荒唐的抉择撕裂开自私的人性，“上述的语言都是我被人逼迫说的！我爸爸没有抄袭！所有的一切都是绑架我的人安排的！他……”
一拳砸在了脸上，□□脱离开了椅子，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地上。椅子因为力的反作用，“哐当”一声倒下，怜悯地看着一旁跟自己一同趴在地上的女孩。
“你他妈的还敢给我耍滑头？想尝尝拳头的滋味是不是？”男人朝着苏沐怡脸上吐了口痰，蹲下扯着苏沐怡的头发把她往一旁拖。头皮的痛感带着身上伤口发炎的痒意像是蚕食理智的蚂蚁，烦得她心头瘙痒，止不住地想要哭泣。暴行还没有结束，男人抓着她的头就往笼子上砸。
“哐当！”这次发出声响的不再是椅子，而是金属与人骨撞击的声响。意识开始混沌，男人对她不依不饶，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厚重的羽绒服卸了几分力道，但依旧让苏沐怡痛得蜷缩起来。四肢变得冰凉，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冻结在血管里不再流淌。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所有的理智被疼痛湮没，他终究还是害怕地选择了屈服，指甲陷进肉里的感觉已被覆盖，“我照着稿子读。”
“哼，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男人冷笑一声，将椅子扶起，一把把她扔了过去。
“这个曲子是他的同行所作，我父亲苏柘……为了能够获得世界音乐大赛的大奖，为了虚伪的荣耀……出卖了自己身为音乐人的最终底线。”
“他的偷窃铸就了他的成功，但是身为他的家人……我不希望我的父亲会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我愿意……替他说出这难以启齿的真相，我愿意替他向神做祷告，饶恕他以往的无知与悖逆，愿把我的一生交给你……什么都可抛下什么都能放弃。”
“我要回转重新……来到他面前，不让主的心再为他而哭泣，我深深地知道……他的应许。”
一句句的台词犹如突来的冷风从衣服的破碎缝隙中灌入心口，让那四肢百骸的恐惧化为冰冷的霜雪，断了她的脊骨与神经。
而她将那神圣的断断续续的祷告词变成了罪恶的遮羞布，蒙上了忒弥斯的双眼，让天平变得倾斜。
她背诵着熟稔的圣经，企图用那些文字救赎肮脏的自己。
奈何文字浩瀚如烟海，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通体生寒。
男子撤下摄像机，将苏沐怡再次关回了笼子里，他对胖子说道，“别给我动她，容易坏事。”
胖子嗯了两句，擦了擦手，帮着男人把机器拿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只剩下胖子一个人。
苏沐怡看着胖子嬉笑地擦了擦手，向着笼子里的她不断靠近。
“大哥出去交差了，现在让我来陪你玩玩吧。”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肥硕身躯，经过不断的折磨，理智终于崩坏。“你不敢动我的，我上次可是听到你们上头的人说让你们不许动我的。”
胖子笑了笑，不屑地说道：“呵，对啊，那也是你把你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之前。现在该说的话你也说了，我们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了，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不敢动你呢？”
“难道你们就不怕事情闹大了，那个假视频会曝光吗？”
随着笼子铁链的坠落声，苏沐怡听到胖子幽幽地说道：“可是，我们就想着它曝光啊。好了，该说的话我们也说完了，那我们就开始正事吧。”
说着他一把抓住苏沐怡的双手，企图控制她的不断挣扎。苏沐怡见双手被束缚，两只脚便乱无章法地在胖子身上猛踢。雪地靴略高的鞋跟重重地砸在胖子的膝盖骨上，胖子吃痛地将苏沐怡一把甩飞开去。
她一头猛撞在了铁笼上，还未等她爬起来胖子又猛然将她的头往铁笼上一撞。
“妈的，死娘儿们，还敢跟我挣扎！”
她那本就虚弱的身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使得她口中直泛腥味。再抬眼，视野间不断泛滥的黑色方块淹没了胖子狰狞的脸以及之后所有的记忆。
梦境戛然而止，苏沐怡睁开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沉重的呼吸铺洒在黑夜里。她翻了个身，用手抵住了满是冷汗的额头。心跳在寂静的夜里变得十分吵闹，像是想要破出胸腔。
她摁亮手机，把充电线的插头拔掉，满电的提醒上早晨6：00的时间躺在手机页面上。苏沐怡揉了揉一头的乱发，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
快入冬了，天色亮得晚，还带着点朦朦胧胧的灰色。苏沐怡歪了歪头，转身回去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找好角度一拍。
照片里的云像是一只小熊□□抱着蜂蜜罐，泛黄树叶上滴落的水珠像是滴落的蜂蜜，馋得□□忍不住抬起了软乎乎的脑袋。
“发什么文案好呢？”苏沐怡看着照片，像是从梦里醒了过来又像是还没有缓过神。打开朋友圈，想了想，输入了一个英文字“a”。
发完朋友圈，苏沐怡简单洗漱了下，下楼的时候看到苏母已经将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了。
“起得这么早啊？”
苏沐怡喝着粥，胡乱地点了点头，“醒了就起来了。”
“也好，刚好早饭做好了，等你起来也冷了。”苏母舔了舔嘴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低头喝粥的苏沐怡。
苏沐怡觉察到了母亲的视线，于是放下勺子，抬起头，“妈，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一一啊，那妈妈直接问了。”苏母看着苏沐怡，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清明扫完墓，你是不是去了趟侦探社？”
咖色的信封躺在蓝色碎花桌布上，信封角落里的“x”像是歪斜的“十”字，带着正义的宝剑，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苏沐怡想到那天见面时，对面的那个人也如同这个“x”，神秘却又正义，将她的名片收下，回馈以保密合同。
“看完没有问题，我们再聊。”
语言没有多余的赘述，他的眼里似乎无法点燃八卦的□□，一切头条新闻的标题似乎都被他斩碎在背后。合同旁边的黑色钢笔反射着头顶白炽灯的灯光，像是他镜片后冷淡的眼神，明确地表明他对她探究的无所谓。
苏沐怡看着碎花桌布，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是的。”
苏母看着低着头的苏沐怡，久久不能言。她其实知道苏沐怡做这个决定并不是荒唐也不是临时起意，她知道苏沐怡之所以会选择那家侦探社必定是做足了功课打听了很多才下定了决心，她也知道从墓地出来再到侦探社苏沐怡心中心绪的翻涌变化。眼角微微有些湿润，酸涩像是剥开橘子后产生的清香，刺激着她的泪腺。
“所有人都在说我的女儿无情却又冷漠，在爸爸的葬礼上不下楼不出面也就算了，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哭过一下。”
葬礼上，嘈杂的责备夹杂着佛经，抠着苏母软弱的神经。前面的佛经还没有念完，佛珠一颗一颗地被手指扒拉着，雪白的菊花洒落在棺材上，后头的责备还是没有停，像是她们口中所说的罪大恶极之人仿佛不是这场丧父之痛的主角。
“可是我知道的，我的女儿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难受，都要痛苦。我的一一从小就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哭，就算初中的时候练古筝，弦断了把小拇指指甲都直接割断了也只是对着我笑，安慰我不要怕。只有我知道，那该有多么疼，十指连心的痛啊让她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皱了眉头偷偷地哭。”
泪珠打湿了蓝色碎花桌布，像是在花丛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水渍慢慢渗开，轻轻触碰到了碗底。
“我知道我的一一不是没有哭，她比任何人都要爱她的爸爸。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难过使得别人也难过。”
苏沐怡抬起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一一，这封信妈妈没有看，妈妈只想跟你说，一一，咱们也应该放过自己，好好过，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俩个要好好过，你要陪着妈妈好好过。”
信封着口，梦封在过去，抬起头满眼都是母亲瘦削的背影。外头落叶还堆在地上，行人走过时的沙沙声从窗户里溜了进来。
苏沐怡看着手机，划开朋友圈看着自己的最新动态，突然想起了昨天良笙说的话。
“苏沐怡，冬天快到了，我想做小浣熊的树洞。”
回过神，她突然想到刚刚那颗水珠已经从叶子上滴落了。
滴进了蜂蜜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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