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任萱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拔高音量，保证后面跟过来的沈崎他们能听见。
这样才能打掉他们心中对她最后的一丝怜悯，保证从他们嘴巴里报出来的班级只会落在会计班和矿石班这两个之间。
而且他们最后选定的人选，一定会是相貌最普通，看着毫无记忆点的学生。
当然，也是她唯一花时间真正去记的那张脸。
“任萱，你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你画吧，现在就画，就画那个”沈崎的鼻孔都被气得扩张了好几分，他踱着步，眯着眼，很快翻开眼皮，“就画矿石班最后那排，最靠里边墙坐的那名同学！”
旁边的瞿益丰对着韩栋梁：“栋梁，你就画会计班第一排，最靠南边窗户坐的那个人。”
任萱朝韩栋梁望过去，给这种天才布置这样简单的任务，是不是太看不起他了。
会计班第一排靠窗坐的，就是她这个身体的亲妹子，会计班的班花任蕾。
长相这么有记忆点，甚至直接照着她这张脸画也能大差不差，沈崎和瞿益丰这么明晃晃给韩栋梁放水，也不怕她一会儿把矿石班最平平无奇的那张脸给画出来后，韩栋梁只会显得输得更惨吧？
韩栋梁显然也不满意瞿益丰的指定：“瞿益丰，你换一个人，我不画她。”
“怎么就不能画了？不就是任萱没和魏主任成，我们这的小魏大松一口气，也敢和你争一争了嘛。就画她，反正你闭着眼睛也能画。”瞿益丰语气轻佻，窗外有看热闹的人这会儿也知道瞿益丰嘴里说的是谁，都不怀好意地吹起了口哨。
“你到底换不换？”韩栋梁一张白净的脸变到赤红。
“行了益丰，我们这是在比赛呢，严肃点，给栋梁换一个。”旁边的沈崎用胳膊肘捅瞿益丰。
“好好好，换，换！化学班，最后一排，最靠南边窗户坐的那个位置。我自己都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我一会儿还得去看一眼。”
“栋梁画的还需要你核对？只要他一画出来，你肯定就能反应过来是谁了。”沈崎不屑地嗤鼻。
“说的也是。”瞿益丰附和的声音。
任萱拿起粉笔，朝旁边专心拿着粉笔开始画人像的韩栋梁望过去。
怪不得他和魏印宏两人都不愿意和罗志刚他们一起玩，原来是因为他和魏印宏都喜欢上任蕾了。而且很明显，这两人因为这件事，没少被三人小团体嘲笑。
有点意思，她居然有那么一丝可能，会成为魏印宏的大姨子。
一会儿的擒拿，她想输，恐怕都有些难了。
“任萱，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根本不记得矿石班那个同学的长相了？你看栋梁都快画完了，还剩五分钟，上课铃一响，就算你到时已经想起来了，也不能算成绩！”沈崎很不满的提醒道。
任萱扭头朝身后站着的人望过去，管潮生一直保持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姿势，闲适地倚靠在教室后面的黑板那。
什么话也不说，就只盯着她看。
任萱朝沈崎点点头：“沈同学，谢谢你的提醒。我只是在想怎么画才能更好看，我现在就画。”
“装吧！一看她那个样，就是忘了，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原来不止我们男生会吹牛，女生也一样爱吹牛，哈哈！”
这次都没轮到沈崎吐槽，窗外的看客已经笑到不能自已。
任萱没再搭理他们，拿起手中的粉笔，“刷刷刷”粉刷匠一样，把一张简单的脸部轮廓涂到右半边的黑板上。
是上尖下宽的倒鹅蛋脸形状。
“任萱你画什么呢！哪有人的脸是倒着长的？”罗志刚嘲讽的声音。
任萱没搭理身后的人，她拿起粉擦，东擦擦，西擦擦，最后又拿一支不同颜色的粉笔，在黑板上这边那边的添上几笔，很快转身：“沈同学，你核对一下，是不是这张脸。”
黑板上任萱画的是一张倒着完成的人面相，跟韩栋梁的简笔画不一样，虽然任萱是用粉笔完成的，但人物有血有肉的地方都涂了色，五官部位被黑板擦擦出留白，整张画相有着素描一般立体质感。
最关键的，是她完成的手法不一般，她用的是水面镜像的画法。
“任萱，你这”下边站着的沈崎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你这不行的，规则没说允许倒着画，你这0分啊！”
“可规则也没说不允许，任萱的这种画法难度高了不是一点点，这次算我输。”旁边韩栋梁放下手中粉笔，“人脸也没画错，任萱，你的记忆力非常好，画工更厉害。第一场是我输了。”
韩栋梁眼眸中的神色非常诚恳，一看就是从小被书堆泡出来的人，质素就是跟下面的那几个男生不一样。
“不是！韩栋梁，你就这么认了！”
外边的看客已经挤到教室里来，空空荡荡的教室立时变得满满当当的。
任萱朝后面黑板那杵着不动的管潮生望过去：“管工，下面不是你的炼钢课，你要换课继续比，还是下午再接着比。”
管潮生放下交叠的双手：“已经跟会计班老师换过课了。走吧，去射击场。”
射击和如何使用大炮是五十年代每个小青年都要会的基本技能。
任萱往外导出原身的记忆时，就有原身和村上小年轻在晒谷场上拿报废大炮练习操作的记忆。
没办法，这个年代刚从战争中消退下来没多久，所有人都得了战争ptsd症了。都认为说不定哪天战争又会来到，会用枪，会使炮，可不就是每一位中华儿女必备的技能嘛。
所以任萱对接下来的射击比赛没什么心理负担，她有她会射击的理由。
只要稳住心神，算好风力，调整好角度，不怕她不能赢。
信息班的人朝着专门给保卫班学生用的射击场走去，之前看热闹的人居然没回他们教室，也呼啦啦跟着他们往射击场涌去。
甚至还去别的班做广告，加入看客的人数肉眼可见的增多。
任萱看着从四周涌来的人潮，轻轻提起唇角。
她能理解，缺乏文艺活动的年代，这种真人pk，别说翘课了，哪怕是操场那边有人正放电影，他们也能扔下小板凳，跑过这边参观。
可旁边的罗志刚却显得有些烦躁：“你们都不上课的吗？瞎凑什么热闹，小心逃课被老师罚站！”
“罚站就罚站！我可不怕！怎么，五虎小头头，你是不是怕了你们班新来的女生了？”
“瞎说什么呢，我射击技术全技校第一，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时跟现在能一样吗？那个时候，我们十人一组。现在百来号人盯着你看，你的手真能不抖？”
“你放心，我要是会抖，女生只会抖得更厉害。”
“行，记住你的话了，可别学韩栋梁，没怎么样呢，自己认输了！”
任萱看了看罗志刚额头上冒出来的滚圆汗珠，心里有了数。
这人的心理素质恐怕不太行，他害怕大场面。
“你们不上课，跑这边来干什么？”射击场就在前边，任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门。
董剑舟和保卫班的学生在一起上课，正在操场上纠正学生们的擒拿动作。
这不巧了嘛，有董剑舟在，罗志刚肯定更慌张了。
“董科长，您还不知道吧？您新招的信息班女生，要挑战班上所有男生，刚刚韩栋梁跟她比过记忆力和画工了，已经承认输给她了。现在轮到罗志刚，他俩马上比射击。”热心路人抢着回答。
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明明她只挑战五人中的三人，到吃瓜群众的嘴里，变成她要一挑五了。
不过任萱也懒得解释，留点力气比赛吧。
“这话什么意思？”董剑舟剑眉一挑。
管潮生朝董剑舟那走去，勾住他的肩膀，咬着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任萱感觉到董剑舟凌厉的眸光朝自己射过来，不过她不怕。
有董剑舟亲眼见证更好，这样他看到她枪法还不错以后，才能改掉把自己安排在资料分析处的决定。哪怕她一时半会不能从宁钢离开，也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出外勤！
两把八成新的勃朗宁，每人十发子弹。
因为有董剑舟在现场，周围的看客们不再叽叽喳喳，都很安静地观摩任萱和罗志刚两人摆弄手里的枪。
射击场并不大，射击点离靶心不过十米距离。
安全起见，四周的看客离任萱也是十米距离，但有些大嗓门的人的话她也能听见。
任萱动作非常熟稔地上弹，拉保险栓，纤细白嫩的手指像是长在黑色枪壳上那般动作丝滑。
“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生看起来更厉害一点？”
“你是被她的动作给迷了眼吧，人家有主了，是管工！”
任萱低眉敛目，神色凝重，转头朝向董剑舟：“董科长，我准备好了，我申请先发枪。”
“可以，开始吧。”
董剑舟话音落下后，任萱摆开射击前的准备姿势。
她左脚后侧站立，双脚后跟置于一线，肩部展平，手腕持平，左手护住枪托，身板挺直得像是一棵青松。
场上所有的嘈杂议论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萱这个站姿专业又好看，身上普普通通的军绿色技校服也像是军装一般，透出神圣光泽。
任萱双眼专注地投向前方的目标位置，“砰砰”两枪之后，她迅速调整，身子朝后边侧移了一点点，随后“砰砰”连续八枪，再没断过。
她轻轻放下枪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交汇到前方的靶位那。
是有两枪不太准，离靶心差了有五公分左右的距离。
但这之后的八枪，全都密密麻麻，集中在离靶心一公分的范围内。
这是什么枪法？
而且，她的调整速度也太快了！
“完了，罗志刚也要输了。”
“信息班要重新选头头了。”
“罗志刚，你磨蹭什么呢，快射击呀。”董剑舟催促的声音飘了过来。
“董科长，我这把枪不怎么趁手，我能用任萱那把吗？”董剑舟唇色都有些发白。
任萱轻盈地转动手枪，枪口对准自己，把枪托给到罗志刚：“枪管还有些烫，上弹小心。”
这个简单动作，又对对手那么体贴，周围人的称赞声立刻高了几分。
枪既然都换成任萱那把，罗志刚不好再推脱，只得上弹，站到准备位置。
任萱注意到，罗志刚分立的两条细腿明显在打颤。
“砰——砰——”
凌乱的十声枪响后，周围嘘声一片。
“罗志刚，就说你心理素质不行。十人小组你打得确实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嘛，十枪都有三枪都脱靶了！”
“你可真丢我们技校男生的脸！”
“回吧回吧，我可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罗志刚狠狠地把手里的枪掼到地上：“都别走！还有擒拿呢！我还不信了，任萱连擒拿也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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