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演戏的第十九天

女子从莲奴身后走出，一张脸与那画像上的女子有六分相似，虽不如画中人一般超脱世俗，但却也是美丽绝伦，头上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动，互相击打间，发出清脆悦耳之音。

        在场之人，无不追随她的身影，移动视线。

        她走到清俊男子也就是阮英也就是跟前，对他行了一礼，“劳表哥放开赵公子吧，他的父亲乃是大司农手下最爱重的属官，不是你我能得罪起的。”

        健壮男子手微松，那被卡得差点翻白眼的青年，就跌坐在地上。

        见此情况，女子眼神并无丝毫波动，她平静转身，就要往莲奴身侧走去。

        突然，阮英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往怀里带，“雁儿，求你，回来吧！”

        女子伸出纤细柔弱的手指，一点一点撑开的怀抱，“表哥，大庭广众之下，请自重。”

        阮英自嘲一笑，“自重？！什么是自重？从我与你纠缠不清时起，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自重了。”

        话声未落，只听见一女声传来，说道：“不知道自重，也敢出来在这世道上行走，阮大人家的好家教，我今日又见识到了。”

        声才落地，一貌美貌美的女子就顺着人群让出的过道走了进来，这人打扮的并不华贵，与她身后那一群小姑娘比起来甚至素净不少，只着再简单不过的素色衣群，却有一种难言的威严之感，很难想象这只属于高位之人的感觉，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还很年轻的姑娘身上。

        莲奴眉眼都是喜意，她上前一步，道：“浣姐姐，你终于来了。”

        浣姬挑起的眉毛，微微柔和下来，“阿奴辛苦了，先去休息，等我教训完这些狗东西，再与你说话。”

        莲奴点头，乖乖退到一边。

        面对阮英时，她的温柔之意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她冷笑一声，端的是冷若冰霜，，“阮英，我上次就说过，你若来为你未婚的妻子买些东西，我很欢迎，但是，你纠缠阿雁，绝对不行，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阮英对面前这个女人，是又恨又感激。

        恨她心太狠，纵使怎么哀求，她也不同意阿雁与他在一起。

        但又感激她，感激她救了危难中的阿雁，让她能够一直活着。

        他紧抱怀中人，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阮英死死盯着对面人的双眼，想要向她表达自己绝不退让的心思，“姑娘就是说上千百遍，我也不能放开她。”

        浣姬眯起双眼，突然右手猛地抬起，击向阮英手臂，阮英闷哼一声，手臂放松了力道，浣姬就势，伸手一把把何雁从他怀中扯出，拉到身后。

        阮英反应过来，大怒，就要过来抢人。

        但非常不幸的，被浣姬身后跟随的几名体格壮硕的男子按住，跌倒在地。

        看着面前这个头发散乱，兀自挣扎不休的男子，何雁都快认不出，这是她那个容颜清俊，总是把发丝整理的顺滑的表哥了。

        想起往日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到底又不忍心了。

        她轻叹口气，对浣姬道：“阿浣姐姐，就放了他吧，左右……左右那也不是他的错，全是造化弄人罢了。”

        浣姬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明明看起来比谁都冷清，冷性，却偏偏长了颗柔软的心肠，被尘世磋磨过后，也还念着别人那一点点好。

        浣姬伸手为她整理好散乱的发髻，柔声细语道：“你总是心软，可他也总是不放弃，这样纠缠不清下去，你必会再有灾祸缠身，这样不行，还是姐姐来为你斩断吧。”

        浣姬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按倒在地的阮英，“阮英，无论少年时，你俩有多少情义，但你该知道，你俩相隔的，不止是你父母的阻拦，定下亲事的妻子，还有她父母的性命，那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是跳不过的天堑，你们间隔着这么多，你怎么还敢妄想你们能有以后？凭什么？凭她总是心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阮英紧盯着他的雁儿，双手不停挣扎。

        浣姬没有任何触动，用着凉意的声音说道：“她这个人啊，心软，但性子刚硬，只要认定的事情绝无半点更改可能，你俩的关系，怕是在她父母死去那时，便已经定了！”

        随着她的话落，阮英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停下挣扎的动作，头颅低垂，像是没了生息的人偶，被人丢在地上，一动不动。

        浣姬拍了拍何雁的手，对那其中两个男子道，“你们把他带出去，再到街上找个还算信得过的跑腿的，送他回家。”

        清理完了最糟心的，浣姬把目光放到正蹲坐在地的那么男子身上。

        被她那利如刀刃的目光锁定，那男子一阵紧张，心里埋怨起自己今日为何要嘴贱那两句，但人前却要强撑起架子，“浣姬，今日我可是在你店中受了重伤，医药费用你得给我。”

        前面一直嚷着要打他的青年人都被他这话弄乐了，青年人用胳膊拐了拐他朋友，“太妙了，他竟然还敢跟浣姬要钱！实在佩服！”

        他朋友历来有点怵浣姬这女人，闻此，赶紧捂住他嘴，“别闹了。”

        浣姬没理会旁边的声音，她眯起眼仔细打量那男子，十分想不清楚，这么一个来闹场的玩意，怎么有脸找自己要钱。

        感觉到加倍的目光注视，男子身上的疙瘩都快冒出来，他重重咳嗽一声，像是为自己壮胆，略带结巴的说道：“不，不过，你今天被人闹过一场，没，没钱，也是可以理解的，什么时候有钱了，再送来，送来给我，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爬起来，就想往外走。

        浣姬用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前几日，我得了块极品沉香，结香极厚，除了香气难得，其形状也是少见，乃是罕见的马蹄香。”

        才听到马蹄香三字，男子身形就是一顿，他转过头来，面色阴沉的看向浣姬。

        浣姬什么世面没见过，还会怕这么一个货色，她看着男子青白的脸色，竟还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请赵楷赵公子，向我家雁儿赔礼道歉！”

        赵楷的脸色已经不是青白二色了，直接变黑了，侮辱话语脱口而出，“你让我和这么卑贱的女……”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浣姬提高声音，“莲奴，今日御史大夫张大人的夫人是否和我有约？”

        莲奴应声，“是的，浣姐姐。”

        浣姬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是我记错，原来今天真不是和丞相夫人会面的日子，是和张夫人约好的啊。”

        赵楷就是再蠢，也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她在告诉自己，她与达官显贵交好，随时能把掌握到的把柄捅出去，要他做事说话都得注意，最好不要违背她的意思。

        赵楷脸上又是青紫红三色交替，最后他还是低头了，他身体僵直的向何雁行了一礼，咬牙切齿道：“鄙人赵楷，出言不逊，辱没姑娘清誉，实是小人行径，令人唾弃，现在方觉无礼之犹，请姑娘原谅。”

        浣姬拉着何雁，让她受了这礼，才满意的说道：“赵公子莫要忘记今日教训，日后记得见到其他女子，也不要随口便喷出什么入不得人耳的话。”

        赵楷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之色，话语却颇为平静，“我定记得。”

        说完，他便走了。

        这一套下来，看得旁边众人一愣一愣的，不容易啊，长安城这个作天作地的小人，专捡柔弱女子践踏，今日就因满庭芳的女老板的几句话，竟然弯腰道歉了，这情景简直比河水倒灌还让人惊奇。

        围观群众里，吃瓜看戏的不少，但也有几人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浣姬看向众人，两手相合轻轻击掌，吸引众人眼光，“今日各位客官受惊了，作为补偿，本店将特别送给店中的每位客人——新制的香皂一份，请大家多包涵。”

        众人一听有免费的东西拿，还是新出的东西，马上就乐起来，纷纷感谢起老板的慷慨大方。

        唯何雁一人，脸上带一丝忧愁，“浣姐姐，你今日得罪了他，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浣姬揪了揪她脸颊，笑道：“美人应长笑，这些事便不必管了，我自有应对之法。”

        何雁想到以前她也是这么说的，一句“我自有应对之法”，便将那些找自己麻烦的人，通通打发掉了，救出了那时还在泥浆里的自己，这次，她应该也有办法吧！

        这样想着，她心中的忧虑才淡去不少，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

        浣姬见此，很是开心，小姑娘就是要多笑笑，那才好看。

        她道：“我听说你才从青岚阁出来，就遇到了阮英，一直不得休息过，如今乘着女客还未来，你先随莲奴二人去静室休息吧。”

        何雁点了点头，在莲奴的陪同下走了。

        莲奴走前，倒是想起了她还带着三名客人，便将他们尽数托付给了浣姬。

        “我听闻浣姑娘的调香手艺，在长安城被称之为一绝，可否为我调一炉香？”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浣姬身体微微一怔，抬头一看，果真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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